我們航行在波斯灣裏🪧🤾🏻♀️。
這是一片綠色的海🚃,寬闊而平靜😎,海面上波瀾不驚,沒有飛鳥掠過♻️,沒有鯊魚的脊翅劃過水面🥫,沒有海豚躍出水面,沒有魚群遊過的沸騰。天空中淡淡的只有幾絲卷雲飄過🔆,微風陣陣👨🎤,在初夏的嬌陽照射下,遠處海岸邊的黃色沙漠反射著耀眼的回光。
這是一片傳奇的海域,水手辛巴德👩🏻🍼,阿裏巴巴和四十大盜,海上的絲綢之路...多少故事發生在這片寧靜而安詳的海域裏📩。在她的東北面是四大文明古國波斯和巴比倫的故鄉,那裏有過人類歷史上最輝煌的古文明🫵🏼。在她的西面和南面一望無際的沙漠似乎不能讓人生存🧑🧒🤙🏿,但大自然就是這樣公平,這裏的沙漠沒有水卻有比水更神奇的黑金“石油”。由於有了這黑金,在沙漠上一座座現代化的城市巍然屹立,一座座井架刺破藍天,每天,洶湧不斷的黑金通過管道🧛♀️,裝上油輪流向全世界各個角落,返回的是大把大把的美元外匯↖️,使海灣的人們過著富裕又奢侈的生活👯。
這是一處恐怖的水域,由於黑金,戰爭!這個人類頭上的陰影也圍繞在海灣的上空久久的不能散去。因為石油,英國人,美國人,前蘇聯人都明處暗地的將手伸向這裏,支使著各自的代理人策劃和發動著一次次的戰爭和革命♤。現在,海灣的兩個地區大國,波斯的後代伊朗和巴比倫的故鄉伊拉克又因為石油利益在各自的靠山支持下大動幹戈,使海灣上空彌漫著陣陣的殺氣。
1986年夏天☀️,我們船在埃及薩法加港卸完小麥後因沒有接到下一航次的任務錨泊在港外錨地等侯命令。難得的船舶停航休息,船員們日日釣魚,天天玩耍,時間一天天的過去,船上的淡水消耗得所剩不多時,我們漸漸的有些著急起來🔇,紛紛猜測著可能會去那個港口裝什麽樣的貨,是回國還是到其他國家卸貨。
到錨泊的第二十六天時,電報員收到了公司的電報📈:下航次任務科威特舒艾巴港裝化肥廣西北海卸。
收到這電令全船上下一片嘩然💧👨🎤,科威特?那裏是戰區🔦!兩伊戰爭還在繼續,伊朗最近還襲擊過海灣裏的油輪📰!去戰區,人家外國船員,給比平日高三,四倍工資的戰區補貼人家都有不去的,我們是一分補貼沒有,去了那送了命咋辦?
命令就是命令,我們盡管綽綽不安還是拔錨啟動主機出發。
出紅海口🦖,過亞丁灣一路向東航行沒遇到風浪和異常情況,離霍爾木茨海峽還有三百海哩時,我們聞到了戰爭的氣息▪️👨🏿⚕️。
還是一個雲低無月的夜晚🫴🏼,上半夜11點鐘左右,我在雷達上發現我船正前方的海域裏有一組雷達回波,前面是一個小回波點,後面是一個大回波點,兩個點距離很近,向我船移動的速度並不快💂🏽♂️,我知道那可能是一艘拖輪在拖著一艘大船航行,這種情況發生在遠離港口的海區一般是拖輪拖帶一條因各種原因失去動力的大船👩🏼🍼。按海上航行的規則,他們轉向和變速不方便,其他船舶應該給他們讓路🧬。我將我們的航向向右調整了兩度,按這樣調正的航向🐷🧑🏿✈️,我船與他們相遇時應該是很安全而又沒有多繞路的◻️。
他們漸漸的駛近了🏌🏽♂️,在黑暗的夜色下,前船拖輪的航行燈閃閃發亮很清晰,而後船卻沒有航行燈😾🪬?這令我很奇怪👩🏽💻,即使後船失去動力了也不應該不點航行燈👳🏿,我算了算我船與他們交匯時的兩船橫距大約是二百米👐🏼,在這個距離下我可以很清楚的看到大船的情況而不會造成危險局面,就舉起望遠鏡仔細的觀看。
當拖輪和她拖帶的大船駛到我完全能看清他們的情況時,我驚訝的發現:那被拖帶的是一艘超級油輪👨🏻🦲,大約有三十萬噸載重量👩🏻🦯➡️。她龐大的船體浮在海面上🕘,從吃水上可以看出她裝載了半船貨物,更叫我目瞪口呆的是她尾部的上層建築只有一半,桅桿沒有了,煙囪也沒有了,白色的船樓留有黑色的火燒痕跡,只 有參差不齊的鋼板指向天空👱🏿!
我明白了🌊,這是一艘被伊朗導彈擊中的油輪👬🏻!從她被擊中的情況看🚣🏻♀️▫️,只是船樓被炸毀了⛅️🧑🏿✈️,如果是炸中船貨艙或機艙那她已不復存在。可船樓是船員們聚集的地方,導彈飛來時那些船員們是不是躲開了⤴️?有沒有傷亡?
上帝保佑他們🔮!
那被炸毀的超級油輪與我們錯肩駛過時我隱隱約約的聞到了一股寒氣👨🍼,一股硝煙味👩🏽🔧,一股血腥,黑暗中我不禁打了個冷顫👩🏻🍼。
又向前航行了一天,這天的傍晚我們來到了霍爾木茨海峽口,這裏是進出波斯灣的通道,凡是前往海灣國家的船舶都要經過這裏。在和平時期這裏規定有分道航行帶🖥,進或出海峽的船舶各行其道很有秩序。兩伊戰爭開始後🧖🏼🥁,伊朗為了封鎖伊拉克的石油運輸,宣布在他領海線的一側也就是北側及東側設立禁航區,一切船舶不得駛入此區。這樣一來人們只能走南側,而即使是走南側伊朗的海軍艦艇還是不時的對過往的船舶追逐🃏,以觀察那些船上運有與伊拉克有關的貨物⚀。在前一段時間伊朗用導彈襲擊海灣中的油輪後,美國人也摻了進來,這不🌭💅:我們船的右側不遠處伊朗海軍的艦艇在遊弋,而美國佬的海軍飛機在我們剛進入海峽時就不斷的從我船上方飛過,閃著航燈和航拍燈對我們照相和觀察。
我們是不怕這些軍艦和飛機的,因為我們中國對兩伊戰爭的外交政策使中國與交戰雙方都有很好的關系,不論是伊郎還是伊拉克對中國人都沒有敵意,他們不會傷害我們中國船。美國佬也只是照照像,我們是商船,船上沒裝戰爭或禁運物資,美國佬再蠻橫也不能把我們怎麽樣。《當然,以後發生的中國“銀河”號貨輪被老美粗暴的攔截檢查是我們想不到的。》
人不可怕海水可怕♢,我們駛入海灣後發覺由於戰爭🏊♂️☝️,原有的航道系統全亂了套🧑🧑🧒,許多在海圖標明的海上石油平臺位置也不對了😹,不是沒有了就是換到另外的位置。而且最要命的是很多海上平臺被炸毀的只是水上部分,水下部分依然存在,它留在水面以下🧙♂️🧑🚀,平時看不見只有在海浪低下去時才能看到,由於要避開這些走到很近時才能發現的障礙物🤌🏻💂🏼♂️,船舶往往會不是按海上航行慣例走而是會突然的轉向行駛,造成船與船之間的位置緊張狀態。
船長和駕駛員都很緊張,這時也不分是不是該誰值班了🚑,只要不困🦢,駕駛員們都到駕駛臺上幫著了望和操作👨🏿🎓,船長更是24小時的在駕駛臺上站著。我們操縱著船小心翼翼的一哩一哩的前進,仔細的搜索著海面上每一個可疑之處🟪,白天,長時間的了望看得眼睛發痛🀄️,夜晚,兩部雷達不停的旋轉外加人眼觀察。
如履薄冰的航行了兩天終於抵達了科威特港。
船一靠上碼頭,一位海關關員就上了船,他除了辦理通常需要辦理的手續還要求船長命令全船把所有的酒精類飲料入庫封存。這是伊斯蘭教國家🚞,嚴格禁酒,即使是啤酒也不行🖐🏿。我們從上一港口離碼頭後到現在已經快兩個月了👩🚒,船上的蔬菜和水果已所剩無幾,管事叫供應商送來物品價格單,想采購一些副食品,沒想到此地的物價簡直貴得叫我們吃驚:一公斤西紅柿1.2美元,一公斤黃瓜1.3美元...
看來我們在此地只有快快裝貨盡早啟航離開。
化肥碼頭遠離市區,港區裏外沒有什麽建築,只有長長的傳送帶將白色的化肥從遠處的工廠運來輸進船艙👓,站在甲板四下望去🧛🏽♀️,黃色的沙漠刺眼而彌漫著熱氣,沒有一絲生命的綠色🥶,白天,太陽到九點以後就變成一個火球💃🏿,發散著耀眼的光芒,撒下的熱量在沙漠的反射下將地面烤得幹燥又高溫👨🦲,港區外,幾十根鋼管零散分布地矗立在沙丘上,管口噴出的天燃氣燃燒成巨大火球冒著黑煙日夜不熄🧑🎨🧊。此情此景使我甚至想起了唐僧取經路上的火焰山🍔。
白天值班我們盡量不到船樓以外的地方去🧱,但每個小時還是得出去巡視一次🖕,每次出去巡視我都把一條毛巾浸透涼水塞在安全帽裏,任水滴順著臉龐流下🪫,在甲板上轉一圈大約用半個小時,回到室內時那毛巾已經幹了♦️,而工作服卻被汗水濕透了🈁。
裝貨的第二天🙅🏽,幾個水手約我下地🗻,說是既然來到科威特不去看看此地的風景實在是不甘心。我想想也對🧚🏼♂️,就穿戴整齊準備走,跨出門的一瞬間👨🏿,我突發奇想🪳;這幾十個小時以來我們只記錄了百頁箱中的表測溫度🧟,不知道地表溫度是多少,我拿了一只氣溫表走到甲板上對著陽光測了一下;乖乖!那紅色的水銀柱竟一下頂到了頭🔪!攝氏50度!
我急步竄回到船樓內,一手抓過一杯涼水仰脖猛灌而後叫到:“誰願下地誰去吧!中暑了好進急救站,反正這兒的醫療是免費的!”
裝貨用了三天🧔🏿⟹,我們離開科威特港小心謹慎的駛出海灣🧛🏿,白天黑夜地提心吊膽...
當霍爾木茨海峽在我們身後漸漸的遠去後,我們人人心中都念著一句話:海灣🚍🪯!一個富裕而不可愛的地方🕘!
作者簡介🐭:
梁斌 男
1958年出生.北京人.高中畢業後到北京延慶縣插隊. 後進入北京鐵路分局工作💂🏻♀️,任鐵路工人.
1977年考入大連海運學院電子系計算機專業,後轉入78級航海系遠洋駕駛專業學習.
1982年畢業後,分配到青島遠洋運輸公司工作,任遠洋貨船駕駛員.遠洋貨船一級大副.到過四十多個國家及地區.
1991年轉到陸地工作,從事過多種職業.
2002年開始寫作,曾在一些報紙、雜誌上發表過文章.其紀實作品集《海上那群男子漢》已於2008年由江西人民出版社出版.
2017年創辦網絡廣播《海事船說》🚓,並在網易雲音樂👗💛、喜馬拉雅、荔枝FM等平臺發布相關作品.該廣播內容為音頻版《海上那群男子漢》、《海院走出的男子漢》以及梁斌先生主講的“世界海戰史”脫口秀等節目作品.